Seinano

* Baze/Chirrut

***

“我感觉到一块巨大的阴影挡在我面前。”Chirrut评论道。

“闭嘴。”Baze冷酷地开口。他正端着一盆清水走到Chirrut跟前，手肘处搭着一块干净的毛巾。

Chirrut坐着，这让Baze整个人显得更加居高临下。他放下盆子，把毛巾浸在水中，又拧得半干搭在盆沿上。接着拿起了事先搁在一旁的刮胡刀和肥皂。Chirrut似乎在仔细听着每一声响动，眼睛有些不满地转了转。

“闭眼。”Baze再次命令道。一只脚勾过了另一把凳子，也坐了下来。

“你不能要求我同时做两件事。”Chirrut立马抗议。

“这不是个要求，是个命令。”Baze捏住了Chirrut的下巴，迫使他微微仰起头来。

这个动作历来奏效。就好像拎着一只猫的后颈，要把它扔进澡盆里一样。Baze没养过猫，但他抓住了一些核心的东西。他看见Chirrut那并不存在的视线依然“瞪”了他一会儿，然后不甘愿地垂了下去。

他开始往手掌心打泡。

Chirrut下巴和唇边的一层铁青转瞬被涂盖上了白色的皂沫，突如其来的冰凉让他瑟缩了一下。Baze一只手固定着他的下颌，将他的脸微微向左扳过，另一只手捏着刮胡刀，贴着皮肤自上而下滑落，刮了第一下。

片刻过后，Baze伸手拿过毛巾，往那块皮肤上擦了擦，又把刀片往毛巾上一揩。然后他的身子向后微倾，品评般地打量着那一小块如今显得光洁的皮肤，拇指摩挲了上去。

“你的手太糙了。”Chirrut开口。

他听见Baze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，手指似乎悬停了一会儿，然后离开了他的脸。

一些水声。残留一半的泡沫和右颊余留的体温弄得Chirrut有些发痒，他小幅度地扭了扭身子，按捺住想要伸手的冲动。

“别动。”Baze低厚的声音从头顶传来，一只手又捏住了他的下巴。这次他从善如流地向右边偏过脸，还朝着那双手蹭了蹭。

Baze叹了口气，刀片温柔地贴上了Chirrut的左边脸颊。

 

 

***

在Chirrut曾经把自己搞得血流如注后——也许没那么夸张，但原力的确没能让他手中的刀片乖乖听话——Baze就不再让他碰刮胡刀了。

那个时候Chirrut并非完全目不能视，而Baze也一直不知道那条指向黑暗的具体界线在哪里。Chirrut没有告诉过他，他便只能站在身后，沉默而不安地注视着同伴的每一个行动。

然后他撞见了Chirrut差点割破自己喉咙的一幕，后者正一脸惊恐地捏着刀片，鲜血沿着脖子滴到了前襟。

“你……”Baze的心脏剧烈地收缩着，震惊和恐惧让他的脑子嗡嗡作响。

Chirrut似乎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才看清眼前来人是谁。接着他的神情转变成了一种难堪和心虚，眼睛毫无章法地乱瞟，就是不愿意对上Baze的视线。

Baze想起了他们更小的时候，Chirrut有一次拆坏了他的枪械模型，也是露出了这样的表情站在他跟前，双手背在身后。好像冰壳渐破下躲躲藏藏的海浪。

Baze一声不吭地飞快冲了出去，又飞快地冲了回来，手中多了一叠干净的白纱布。Chirrut难得沉默地任由他手忙脚乱地包扎伤口，任由他不必要地多缠了几圈。Baze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跟Chirrut挨得这么近过了，于是他用余光偷看向那双渐渐失去焦距的蓝眼睛，喉头仿佛升起一块难以下咽的肿块。

他心中谨慎地挑选着措辞，手指摁上Chirrut的手腕，抽走了那把剃刀。

“笨得要死。”最后他嘀咕了这么一句。他把刀浸在水盆的清水里，看着上面淡淡的血迹涤荡开，又重新给Chirrut的下巴和脸侧打了更多的泡沫，一张干燥的毛巾绕过他的脖子，防止水和皂沫滴在纱布上。

他捏起那把刮胡刀，替Chirrut刮起青年总是旺盛的胡茬。他的手很抖，几乎刮一下就得停一下，他不知道那是他的问题还是Chirrut的，因为他发现Chirrut耷拉的睫毛和眼皮也在颤抖。

那可能是Baze一生中刮胡子耗时最长的一次，全程他们谁也没有说话。Baze用毛巾仔细擦干净了Chirrut的脸，又洗干净毛巾和刀片，收拾好一切，最后才走回Chirrut跟前。

Chirrut正坐在矮矮的梳理台边，额头只够到Baze心口的位置。Baze盯着他头顶的发旋发了会儿愣，Chirrut抬起头，对他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。

“没事了。”Baze平静地说。

Chirrut发出了一个模糊的音节，额头抵上他的胸膛。Baze的右手安抚地扣上他的后颈，过了一会儿，他轻声呜咽起来。

 

 

***

现在Baze的手不会再抖了。牢实、稳固，一如他端着枪的时候。Chirrut倒是变得爱动个不停，各种意义上的，不过Baze渐渐摸索出了一套如何在各种言语及肢体“攻击”下保持不动如山的本领。

但有时他想，他希望如此。毕竟一个沉默的Chirrut总是预示着更多不好的事情。

Baze镇静而快速地刮完了Chirrut的右颊，然后仔仔细细地擦干净了整张脸，确保每一处都没有留下风沙和炮火的痕迹。他喜欢看见Chirrut干干净净，神采熠熠的样子。

“感谢原力，”Chirrut如临大赦般地吐了口气，伸手摸了摸光滑的下巴，“一只待宰的羔羊重见天日。”

“那么你应该感谢我。”(“But you are at my mercy.”) Baze收拾起刀片，故意碰撞出一些哐当的声音。

Chirrut露出微笑。“是啊，总是如此。”(“Yes,always.”)

Baze手上的动作顿了顿，转头瞥了他一眼。“傻子。”(“No, you silly.”)

“可是，你不刮你的胡子，却要来刮我的，我干嘛要允许这么荒谬的事发生呢？”Chirrut的声音依然带着笑意。

“因为你爱死我的胡子了。”Baze面不改色地回答。

Chirrut终于笑出了声，他的双手撑着凳沿，似乎害怕自己一不留神就仰面跌了下去。Baze看着他眼角荡起的每一条快乐的纹路，也勾起了嘴角。

他扔开手中的毛巾，又踢开挡道的凳子，再次居高临下地走到Chirrut跟前，俯身吻了吻他的眼角。

“两件事，”Chirrut顺从地仰起脑袋，“你说对了。他们来了。”

“谁？”Baze吻了吻他的鼻尖。

Chirrut伸手拉扯过他的领子，然后陷入了一个真正的吻中。

“The future.”

 

 

 

—END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