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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授翻/悲惨世界】星光映照 AROS 18 2/2

CH18  安德鲁克里斯和狮子(下)


Javert回去工作的第三天,Valjean被公寓大门的一阵开合声吵醒了。大门很陈旧,铰链也锈迹斑斑,不论谁进到屋里,都会发出嘎吱的响动。Valjean就在这声音中睁开了眼,不记得方才梦见了什么。

他立刻看向门口,以为会看到Javert,然而,撞入眼帘的却是位矮小的、有些发福的老妇人。她穿了条绿裙子,套着奶油色的围裙,上面有一些褪色的棕色污渍。她还戴了顶相称的奶油色女帽,几绺黯淡发灰的棕色头发溜了出来。她转头瞧向他,看上去跟他一样惊讶。

“噢!先生,我——”她迟疑了,举步不定。“我不知道有人在这上面,我很抱歉。肯定打扰到您了吧,我不是有意的。”

“没有,不要紧,”Valjean轻声说,把自己从枕头上撑起了一点儿。他突然庆幸起Javert给他换了新衣服和新床单。“您没有打扰到我,夫人。”

她冲他低了低头。“但我还是要道歉。我晓得他有客人,但我以为早走了。当时那医生的脸色可相当不好看,所以我以为……啊,没什么。”

“以为什么?”

“以为您被送去医院了,先生,没别的。您在这儿,我实在很惊讶。”

“事情发展到这一步,说实话,我也挺惊讶的。”他说道,捏了捏后颈。

“那么,他是不打算送您去医院咯?您似乎病得不轻啊。”

“呃,是这样。他希望我呆在这儿。”

“我明白了。也许这样更好。有时候病得太重送去医院,反而不是什么好事儿。那么多病人围着你,咳嗽啊什么的,空气差得要命,只会互相传染。是啊,留在这儿兴许更好。我看得出您已经有点儿起色了。”

他双手交叠,搁在大腿上,大拇指漫不经心地相互捻弄着。“我想是的。”

“您的气色还是很差,先生。但至少现在清醒了,也能说话,这就很好。疼得厉害吗?”

“不,”他叹了口气,“不是那种病。”

“啊,我懂了。”她顿了顿,观察着他。“Javert竟然没有告诉我您留下了。要是我晓得他白天就把您像这样留在这儿,肯定会多来看看您的。”

Valjean觉得自己明白Javert为何“忘了”提到他。“要是有人看到你的伤疤……

“不劳费心,”他说道,推脱般地摆了摆手。“我现在一个人没问题,用不着整日整夜受人照顾。”

“既然您这么说了。”她四下张望着,像是忘记了什么东西。“啊,对,我来这儿是为了——呃,如果您不介意的话。”

“介意什么?”

“我只是来收盘子,”她解释道,移开视线,一只手叉着腰。“那个Javert啊,”她抱怨着,像只母鸡似的咯咯叫唤,“他老是忘记把盘子拿到楼下来洗。我只能一直帮他拿下来。要不然,恐怕我辛辛苦苦做好一顿饭,打开碗橱,却发现没东西盛了。”

Valjean发出一声轻笑。

“最好笑的是,他根本不怎么吃东西,”她说道,一头扎进了厨房。Valjean听到陶瓷器的碰撞声。“那么大的块头,胃口总得配得上吧,您猜怎么着。一小碗粥,一片果酱面包,他就够了。我真搞不懂他是怎么长到那个子的,就吃那么点儿东西。”

她抱着一摞碟子从厨房里走了出来,一个摞着一个,那高度差点让Valjean笑出声。

“瞧见没?”她说,脑袋点向自己怀中的一摞。“厨房里的杯子,都不见了。他全给堆在这儿,简直像条龙似的。”

Valjean的嘴角勾了起来。

老妇人慢慢走到门边,又停了下来。她的眉毛扬起,似乎刚想起了什么。“您知道吗,”她说,转头看向他,“我想,您是探长住这儿以来第一位客人,也是唯一一位。”

“是吗?”

不知怎地,他并不惊讶。然而,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仍然在某种程度上触动了他,让他的心又软化了一些,陷入了思绪里。

“是啊,”房东说道,看向了墙壁。“您是。事实上,我得说我之前甚至从没见他跟什么人在一块儿过。”她又看向他,“他一定非常喜欢您,先生。才会让您像这样住进来。”

Valjean扬起脸,微微吓了一跳。“我——”他皱起眉头,最后闭上了嘴。“嗯。”

等她离开后,他坐在床上,目光因思绪而游离。

即使之前Javert说过自己在乎他,Valjean也怀疑那仍是亏欠感多过真正的感情。毕竟,他知道这个男人从未对任何人怀揣过情意,哪怕是对他自己。

至于Javert为什么没有把他送去医院,或是留给什么人照顾,很容易解释;Javert没法让他置身于向警方暴露身份的危险中,那让他良心不安。

他的那些表白,那些话语……通通指向一个目的——那就是让Valjean活着。他猜测,既是因为Javert认为自己对他的处境负有部分责任,也因为如今没人能照顾他了,要是他死了,必然会给Javert留下污点。

Javert是个恬淡寡欲、厌恶情感的人,他是法律的忠仆,也带着与之而来在所难免的成见。他的心中绝无柔情,对任何人都不会有。毫无疑问,他绝不会允许自己逾过以责任之名严划的界限,去在乎——去真正在乎一个罪犯的幸福与喜乐。

Valjean害怕再去相信什么。

噢,哪怕他多么想。

可他不能。

经过那个夏天,经过那个男人对他说的那些话……Valjean无法再继续怀抱希望。他害怕自己只是误解了,害怕那种难以承受的挫败,那种羞耻,那种拒绝。

他受不了再把心口的伤敞开——将他过去那些愚蠢的奢望宣泄出来,去倾听自己的心声。他已经失去了一切,再不能承受失去哪怕一样东西。所以他把自己武装起来,对任何一个异想天开的念头都予以警告。做梦便等同于再死一次。

自Javert在街头发现他以来所发生的一切,都可以得到合理的解释。是理智催生了行为,而非某种温柔情感。

然而,从外人的角度看来……

他讶异地反复琢磨着男人近来的举动,思量着房东太太的话。

“他一定非常喜欢您,先生。才会让您像这样住进来。”

他叹了口气,眼神朝下,落到了他穿着的浅蓝色衬衣上——袖子太长了。那是Javert的衬衣。

他斜起一只胳膊,把弄着袖口。

他绝望地蹙起眉头。

喜欢?


***

到了第四天,Javert在回家时几乎是撞开了门。他浑身绷紧,表情显得痛苦。他一句话都没有跟Valjean说,就径直大步走进了厨房,脑袋低垂,兀自嘀咕着。

Valjean在床上坐起身子,目光跟随着他。他刚从睡梦中醒来,脑子还不太清醒,但仍然感到好奇。

他听见男人一把打开橱柜门,在抽屉里匆忙乱翻着。他皱起眉,不晓得是什么事让男人如此焦躁。

Javert又一阵风似地冲回房间,手上提着个带把手的小金属盒。他把盒子哐当一声放在边桌上。

“我需要你搭把手。”男人粗哑地咕哝道。

Valjean挑起眉毛。

“帮我按一下。”Javert说。

“按什么?”

男人有些吃力地揭下左手的黑皮手套,露出了掌心一道深长的伤口。皮肉自食指指根斜向划开,一直延伸到手腕,往外冒着鲜血。整张手已经被血染得黏糊糊的。“这个。”他说。

Valjean的嘴张开了,眼神充满惊骇。过去几天脸上好不容易恢复的一点血色又褪去了。“我的天呐,”他轻声说,“你怎么了?”

“没什么。”Javert咕哝道。他摸索着打开小金属盒的盒闩,旋开盖子。

在盒子里,Valjean看见一卷干净的白纱布,一卷插着根针的线轴,一把小巧的银剪刀,一个装着暗色液体的棕色小玻璃瓶,一捆布,以及各种其它医药用品。

Javert拿出那卷线,扔给了他。

尽管震惊无比,Valjean还是伸手接住了。

“帮我把针穿过去,行吗?”从Javert摁紧伤口的动作,以及他声音中的紧绷来看,他正遭受着巨大的痛苦。然而他看起来依旧泰然自若,仿佛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事。

Valjean照做了。Javert坐了下来,摁住的伤手搁在桌上。

年长的男人坐在对面的地板上,把针线递还给他。

“好吧。”Javert说,接过针线,伸出了那只颤抖的、血淋淋的手。

“啊——”几乎是下意识地,Valjean从盒子里扯出那叠布,捉住Javert的手,擦拭着血迹。他没法好好清洗,伤口很深,需要尽快缝合;他们没时间去生火,再等着水烧开。当他从那抹血红中一瞥而见某种白色时,他努力压制下蹿过脊椎的战栗。伤口深可见骨,光是想想——想想那是什么感觉,就让他的胃部拧缩起来。

在Valjean动作的同时,Javert伸手从盒子里摸出那个小棕瓶。他尝试用一只手拔去瓶盖,但没有成功。

Valjean拿过瓶子,“嘭”地一声把塞盖拽了出来。他透过那纤细的瓶颈,看了看里面黄棕色的液体。“碘酒?”

“嗯。倒上去。”

Valjean抬眼看向他,面容颤动。“你确——”

“倒吧。就那么做。”他用完好的手从盒子里取出一块木销,叼在嘴里,用牙齿紧紧咬住来抑制即将到来的痛苦。

Valjean颤巍巍地吐出一口气,然后抓住Javert的手,小心翼翼地将瓶子里的东西倒向伤口。

Javert发出了一个介于哼哼与嘶声间的声音,表情扭曲起来,身子发颤。“很好,”他囫囵地挤出几个字。“对。现在帮我按住,合拢。”

Valjean皱起眉,尽最大努力把伤口按拢。“你确定不要我来——”

“不要,”Javert低吼道,“娘兮兮的,不知道要搞多久。”他拿起那根穿了线的针,没有片刻犹豫,刺穿了自己的皮肉。他痛苦地嘶着气,一边咬紧口中叼着的木销,一边动作着,一针针扎过皮肉,穿出针线,缝合伤口。他每缝一针,Valjean都跟着他瑟缩一下。

“怎么回事?”他问道,试图不去紧盯他们两人手上已经沾染的深红血迹,或是男人掌心翻露的皮肉。

“贼,巷子,刀。”Javert咕哝,“不是什么大事。”

“应该让医生来检查一下。”

“医生得花钱。”

“你给我就叫了医生。”Valjean提醒他。

“那不一样。”

“怎么不一样了?”

男人没有回答。

“这可完全不是说笑,”Valjean轻声说,“你应该去看看。”

“我自己能搞定的事,为什么要花钱?”

“这不是该省钱的事,Javert,”他恳求道,“真的。这不是什么小伤,要是伤口化脓——”

“那医生也没什么用了。你以为我不晓得我在做什么吗?我可是干这个的老手。”他从胸腔发出一阵笑声。“伤疤这种事,警察总是有份的,就跟罪犯一样。要是你觉得这个吓人,你真该见识见识其它的。”

等Javert缝合完,他把连着线轴那端的线扯断,推给Valjean。“在头上打个结。”

Valjean照做了。他系了一次又一次,确保伤口不会崩开。

Javert把针穿过另一端最末,压抑住一声叫喊,伤口缝上了。

Valjean退后一步,身子绷紧。“啊,天呐。我简直没法——你怎么能自己做这种事的?”

“练习。”Javert咕哝道,“要是有两只好手的话,这事儿要容易得多。”他伸手想拿那卷纱布,却不小心把它从桌边碰了下去。

Valjean立马帮他捡了回来。“让我来吧,”他小声恳求道,“你已经做得够多了。”

他小心翼翼地握住Javert的手,生怕动作太重了。肤色很深,那是只大手——比他自己的还要大,尽管只大一点;但更令人印象深刻,更有力,也更骇人。Valjean想着安德鲁克里斯在给狮爪拔刺时,是不是就是这种感受。

他尽可能轻柔地给那只手缠上纱布,一层又一层。第一层很快就被红色浸染了;第二层浸染得相当慢,第三层则保持着纯白。

在他动作期间,Javert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。

令Valjean惊讶的是,他听见Javert轻轻嗤笑了一声。

“所以,这就是你的秘密了?”Javert开口道,像是在自语。

Valjean皱起眉头。“呃?”

“这四天以来,你几乎没说一个字。”Javert说,“我带着伤回家,突然间,你就开始唠叨个没完了,好像自己半点问题都没有。”

“我不懂你的意思。”

“这就是关键,是么?只有当别人的幸福跟你自己的绑在一块儿时,你才会在意起自己。”不等Valjean回答,他又说,“也许让你清醒过来的最快办法,就是我再跳一次塞纳河。”

某种恐惧燃过了Valjean的灵魂。“Good God,”他小声说,惊骇地抬眼望着他。“别开这种玩笑。永远别!”

Javert得意地一笑。“怎么了,你的脑子不又长回来了。”

Valjean瞪着他,张开了嘴想反驳,却没能发出一个音节。他感觉血液冲上了脸颊,滚烫滚烫的,只能扭开了脸。

“看吧,你根本反驳不了我。”

Valjean挫败地叹了口气。“你这样可不公道。”他低喃着,垂下脑袋。

“噢?怎么说?”

“你在用不该是错的事笑我。”

“第一,我没有笑你,我是在批评你。第二,像谦卑这样的美德如果过了度,也会变成错误。你严重夸大了人类最好的品质,那真的相当烦人。”他哼声道,“我算是明白你的女儿和家仆为什么会对你生气了。那位老太太一定被你逼得很抓狂。”

“她不再是我的仆人了。”Valjean说,“也不是任何人的仆人,据我所知。Cosette结婚时她跟着一块儿过去了,在她丈夫家工作。只是,她跟其他仆人处不来,他们就把她辞退了。我不喜欢这个决定,但也没法说什么。她属于Cosette。”

又一声嗤笑。“你不属于吗?”

阴霾笼上Valjean的面容。他的眼神黯淡了下来。“不。”

Javert打量着他。两人相对无言了一会儿,只有楼下踏上地板的嘎吱声打破寂静。

Javert怒气冲冲地揪住男人的衣领,把他拽了起来,直视自己的脸。“你给我听清楚了。关于你和你女儿的问题——必须得给我解决。她在乎你,相当在乎。她之前已经向我表达得够多了。”

他松开手,坐回椅子。“她的丈夫无权不让她见你,”他说,“她不是他的所有物。那姑娘爱做什么做什么,而我完全肯定她希望跟你保持联系。你不知道她多担心你,你却毫无意义地把自己隔绝起来……呸!要是她知道你成了这个样子,准会昏过去的。我有些想马上告诉她这件事了。”

“别!”他惊骇地小声说,神情满是恳求。

“我就要。”

“不,你不能这么做。你不明白!要是看到我这样,她会伤心欲绝的。我知道她会。我不能这么对她。求求你,”他哀求道,“你不能告诉她这些。求你了。”

“嗯哼,”男人开口,瞥了他一眼,“要是你自己好起来,我猜我就不用那么做了,对不对?”

“你——你是在威胁我吗?”

“观察很敏锐啊,”Javert说,“没错。要是你的健康状况没有显著的改善,我就要把这些告诉你女儿,再把她带到你的门口——到时候你就得对我们两个人交待了。”

“可你都不知道她住哪儿!”

“我可是个警探,我提醒你。”他叫道,“——一级的!我他妈当然能找出她住哪儿!”

Valjean发着抖。“不,不要,求求你,你不能这么做!你不能告诉她,噢,天呐,你不能。”

Javert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他。“别再把你自己贬得一文不值,我自有我的考量。要不然……”

“别,求你了,我——我会——”他无助地搜寻着字眼,眼神飘忽不定,好像在寻求着救援。“我会照顾好我自己,我会的,我发誓!只要她永远不知道我做了什么。”

“嗯哼。”Javert得意地一笑,“也许你不在乎自己,但你确实在乎别人的幸福。必要时候我会用这个来对付你。”

“你有时候真的很残忍,你知道吗?”

“说得对,”他嘲笑道,“而你有时候也真的很蠢。晚餐想吃什么?”




(PS. 关在山上培训,在宾馆里用手机慢慢摸出来的orz…………待修改。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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