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einano

一个小脑洞，一起发出来得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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赵云澜这一辈子过得太顺了，也太快了。早上他在镜子前扒拉头发时，就发现那黑鸡窝一样浓密的头发里，掺杂了几根白毛。他叼着牙刷的嘴撇了撇，几颗泡沫星子溅到了镜子上。

他的人生就是坦途，是大多数男人心目中的梦想。十岁那年一只会说话的肥黑猫突然出现在他跟前，像是宣布即刻起他就是既定的美少女战士一样，宣布了他的隐藏职业。这个小插曲只给名为“赵云澜”的人生模板多添了几分中二的梦幻色彩。

他光彩照人地长到二三十岁，泡过的女孩子抵得上龙城大学的一整个班。大约在刚刚有了责任感这个概念的年纪，也认真谈过几个朋友，但都吹了。赵母不止一次地揪着他的耳朵，让他别总眼高于顶，他就立马装作老胃病犯了的样子，在沙发上嗷嗷翻滚，还一边咋呼着：“我说我也过得好好的，您就非赶着趟把您儿子送给那些女人糟践吗？”

翻过三十五岁，他就彻底抹去了要成家这个念头。他的确是过得好好的，不仅好，还混得风生水起。父母拿他无可奈何。

另一方面，他确实是个不错的领导。虽说手下的人人鬼鬼可以一脸嫌弃地数落出他无数件“不要脸”“不靠谱”事迹，但绝没有一个想离开的。他们在这里过得踏实、快乐，偶尔还挺有成就感。没有赵云澜摆不平的事儿。

以至于其中一个叫祝红的蛇妹妹，暗恋了这位领导不少年。赵云澜人精似地看在眼里，但从不说破。虽说对于漂亮姑娘他来者不拒，但到底还是有几分不搞上下级不正当关系的职业良心。

快乐，但有时也无聊。这些年龙城十分太平，没什么需要他们特调处出手的案子，偶尔个把小鬼，赵云澜都还没把那张丑脸瞅清楚，就被收拾停当了。他依稀记得以前调来过一个人类呆小子，一无所长，就属关系特别硬。那时他们总喜欢逗着他玩儿，把他吓得一愣一愣的，后来忘了什么时候，他家里人把他弄走了，说是以前安排有误，给赵处长添麻烦了，还请他多见谅。赵云澜心里骂了句娘，又觉得日子清闲了起来。

又过了几年，祝红终于表白了一次，还是特别正式的那种。赵云澜心里发堵，自己半辈子顺风顺水，爱情也缺少磨折，但他总觉得自己给不了别人什么。越是心善的姑娘，他推拒得越早，好像害怕背叛了什么人一样。

“我不耽误你。咱们不合适。”这句话算是他人生辞典出现频率最高的金句之一。

那次祝红直勾勾瞧着他，眼泪汪汪的。“你就给我个理由。咱们把话说清了，也好断了我的念想。”

“傻姑娘，我就是个普通人。人妖殊途啊。”他开玩笑似地翘起嘴角，眼里却十分严厉，噎得蛇妹妹说不出话来。

除了应酬太多，饮食不规律把胃搞坏了以外，赵云澜没什么大毛病。甚至可谓福大命大。有一次车轱辘四轮朝天，把路边树都撞断了，他还只是膝盖擦破了皮。为此家里人每年正月都要硬拽着他去庙里好好拜一拜，说是多积功德。赵云澜对此不以为然，他觉得他活不太长才是正常现象。一个人福享得太多，又没做过什么大好事，下半辈子不总得平衡平衡。

但他没把这句话说出来。他不想伤了父母的心。

有时他会猜测，也许命运早在冥冥中拿走了他最珍贵的东西。他连知道的机会都没有。

今天在饭桌上推杯换盏的时候，赵云澜觉得胃里翻腾得比以往更厉害了。他连忙打了几个哈哈，又把早上冒白头发的事逮出来打岔。对面某个“姐夫”哈哈大笑，拉着他的手说：“小赵啊，你还年轻着呢，别一天净愁些有的没的。”

赵云澜皮笑肉不笑，心里问候了一遍他的八辈祖宗。中途终于找了个借口，跑去卫生间哇哇吐了一通。吐过了，胃里舒坦了，心里却莫名空荡起来。

他插着兜溜到门外，有些狼狈地坐在阶梯上。哆哆嗦嗦地摸出打火机，却突然起了风，怎么也打不着。

“妈的。”赵云澜叼着烟骂了一声。觉得最近这风也老跟他过不去，像是上赶子催着他戒烟似的。“滚边儿去！”他突然冲着虚空处乱叫一通，也不知在冲谁嚷嚷。

那风突然停了。他的火点着了。

-完-